文/舒筱米
卡夫卡的文学作品,让我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荒诞文学。在他的《变形记》中,主人公格里高尔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“大甲虫”,顿感惊慌失措,家人更加是惶恐不已,还把他赶回卧室。在卧室里,格里高尔又渴又饿,逐渐陷入绝望之中,并且在这绝望格里高尔死去。
在《变形记》中,让我印象尤为深刻的,是小说中家人对于格里高尔的情感转变。家人对他从关心到厌恶到必欲置其于死地的过程。这样鲜明而讽刺的冷漠关系,我在阿梅丽·诺冬的《午后四点》中又再次体会了一把。
说到阿梅丽·诺冬,她的人生也充满了奇幻色彩。出生在比利时,随后在日本成长生活一段时间,将日本看作是自己“半个祖国”又随着父母辗转于亚洲多个国家,包括中国、老挝、孟加拉国、缅甸等。
兜兜转转一圈,最后在法国定居,曾获法半西学院小说大奖。现在的阿梅丽·诺冬,是法语文坛最活跃、最受瞩目的作家之一。她一年出一本书,并且年年轰动、本本都畅销,成为欧洲文学界的“神话”。她的作品被译成四十多种语言,不少还被改拍成了影视剧,更有一些作品还被收录到法国、加拿大、比利时的学校教科书中。
今天我们要聊到的这本《午后四点》,是阿梅丽·诺冬的第四本出版小说。小说中,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,也没有宏大的背景。人物非常简单,就四个人,或者说只有三个说话的人。但在这本书中,我们却看到了人性中躲不过的主题,道德与虚伪。
01不失礼数的礼遇背后,让我们失去了说“不”的权利
埃米尔和妻子朱丽叶退休后在乡间找了座房子。看到房子第一眼的时候,他们就爱上了这座房子,并且决心在这里度过余生。
在新家住了一周后的下午四点,一个陌生人的来访,打破了原本宁静的下午。前来拜访的,是自称为邻居的胖医生贝尔纳丹。
出于礼貌,夫妻二人接待了这位陌生邻居的到访,对于不请自来的邻居,妻子朱丽叶觉得这只是对方“一次小小的礼节性拜访”。
这次拜访,持续了2个小时,但胖邻居几乎没说什么话,除了“是”或“不是”以外,只剩下了沉默。到了6点,他就自行离开。
埃米尔夫妻二人虽然觉得对方有些唐突,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。然而,他们不知道的是,这只是一个开始。从那天起,胖邻居贝尔纳丹每天下午4点,准时会出现在他们家里。要是他们装作没听见不去开门,胖邻居就会用拳头不停地敲门,直到埃米尔他们开门为止。
有一次,妻子朱丽叶问埃米尔,为什么一定要接待这个烦人的胖邻居。埃米尔的回答是:虽然法律没有规定我们一定要接待他,但礼貌迫使我们这样做。如果我们礼貌了六十五年,我们能一朝就不礼貌吗?
埃米尔的那番回答,让我想起某位新媒体大咖写的一篇《致XX,我凭什么帮你》的文章。当时引起了大家的一致共鸣,为什么?因为文中的那个人太像我们自己了。
初入职场的新人,总会受到同部门老员工的“重点关照”。每天奔走于办公室各个角落,捧着一大堆不是自己的工作文件在打印机前来回奔波;有时候被人差去买下午茶,自己掏腰包贴了不少钱,结果别人连我们叫什么都不知道……
从小就被灌输“懂礼貌”的我们,在进入职场后开始变得没有性格,没有自己的主张。为了不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,我们尽可能低头哈腰面带微笑保持礼仪。但最终的结果,却是我们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,因为我们一直在“出于礼貌帮助别人”,以至于我们没有时间完成自己手中的工作。
也许有人说,我已经很委婉地提出了拒绝的意思,但似乎并没有帮助自己摆脱困境。《午后四点》中的夫妇二人也曾经尝试以逃离、装病来摆脱邻居的纠缠,均无成效。当我们的“礼让”变成别人理所当然的习惯,被压抑的本性要么让我们就此一路沉沦下去,要么选择绝地反击。
02出人意料的情节,不看到最后,你永远不知道结局
忍无可忍的埃米尔夫妇,终于决定要“反击”了。
又一个午后四点,胖邻居准时现身。这一次,埃米尔夫妇决定将胖邻居当做空气。身为拉丁文和希腊文教授的埃米尔,在一边和妻子用哲学开着玩笑,并且一来一去有说有笑。
妻子朱丽叶觉得这件事很好玩,他们两个互相说着胖邻居听不懂的博学演讲,来让胖邻居认清自己有多么讨人厌。那一刻,埃米尔的心中,萌生出了“害人的快感”。
接着,夫妇二人打算将“恶作剧”升级。他们请胖邻居务必带着妻子一同前来,加入他们的晚餐。晚上,胖邻居带着妻子如约而至,本书中最后一个人物也终于登场了。
如此有礼貌的夫妻二人,私下里给胖邻居的妻子起了一个外号,叫“囊肿”。因为她几乎是被胖邻居拽进他们家中的,穿着一件裙子,或者说像是一团肉被包在一块布里。埃米尔甚至还说:上帝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,创造了夏娃,胖邻居则娶了人们从肚子上摘除的一团肉。
整晚,胖邻居的妻子都说着含糊不清的话,唯独问到最喜欢的食物时,她会清晰得蹦出“汤”这个字。而这个梗,被埃米尔夫妇当成睡前笑话一样,聊了许久。
不过,胖邻居每天来报道的事情,终于因为朱丽叶的生病而画上了句号。埃米尔正劳心照顾着发烧的妻子,楼下敲门声响起。他冲到楼下,开门对着胖邻居大吼着让对方滚蛋,并且说自己永远都不愿意看到他。随后,胖邻居那肉乎乎的身体,真的逐渐消失在埃米尔的视线中。
故事即将接近尾声,当我们以为万事太平的时候,反转却在不经意间冒了出来。
先是胖邻居企图自杀被埃米尔救了下来,结果妻子在照顾“囊肿”太太的时候,产生了非常幸福的感觉。夫妻二人对于当初救人的事情感到后悔。埃米尔甚至还写了信让胖邻居“再死一次”:“亲爱的帕拉墨得斯,我现在明白了。你可以再试一次,我不会再妨碍你。”
然而死过一次的胖邻居,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了。一天晚上,埃米尔悄悄潜入胖邻居的家中,在床上,用枕头将胖邻居闷死了。这样一来,他们夫妻二人就能顺理成章继续照顾着“囊肿”,继续享受着他们的“幸福时光”。
这个充满讽刺的结局,不由让人再一次惊叹于作者阿梅丽·诺冬的想象力。前半段被苦苦相逼的“老好人”,在后半段却成了“杀人凶手”。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,可能结果已经无法再回头了。
正像埃米尔自己所说的那样,一年前,他知道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小教师,然而一年后的现在,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。
在某一个瞬间,人物之间的角色位置瞬间互换,从一个“被害者”的角色变成一名“加害者”的角色。但往往读者并不会觉得这中间的转换有什么突兀的感觉,反而会觉得有一种疏解了胸中积聚的怨气,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。如果不看到结尾,你永远不会知道故事的结局会发展成什么样,这就是作者诺冬的厉害之处。
就像《杀手保健》中,老作家杀害他深爱的表妹,是因为他太爱她了,不想让她受到玷污。在《公害》中,奇丑无比的男人却成为了选美评委会的评委,并且最终还收获了甜美的爱情。在诺冬编织的世界里,永远不存在绝对的善恶,也没有绝对的美丑。
03叛逆的“坏女孩”,用哲学来和你讲“暗黑”故事
《午后四点》作者阿梅丽·诺冬一直被法国人戏称为“坏女孩”,因为她任性孤僻,不喜与人交往,姐姐朱丽叶是她唯一的知心朋友。但诺冬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,和她长大的经历用着直接的关系。
小时候,诺冬跟着外交官的父母辗转于全世界各个地方,并且每一次都不会待很长时间。虽然有机会多看看这个世界,但也让她很难交到真心朋友。当诺冬的父亲再次被任命为比利时驻日本大使的时候,诺冬的心里是有点小激动的,因为她可以再次回到被当做半个祖国的日本生活了。
然而,等真的时隔多年再回到日本生活学习,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异类,和身边人显得多么格格不入。诺冬始终无法找准自己的身份和位置,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“无国界者”。找不到灵魂归宿的诺冬,只能让自己寄情于文字中,通过文字,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矛盾之情。
和所有的艺术天才们一样,诺冬也一直处在“病态的生活”中。她因为酗酒,而导致自己患上严重的厌食症,她最喜欢的食物是腐烂的水果和过期的干奶酪。每次出门,她都用不伦不类的装束来打扮自己,她骨子里渴望成为一个天真、善良、乖巧、诚实的女孩,但现实却是,她不得不用虚伪的外表来武装自己,保护自己。正如她笔下的主人公,往往面对的都是一些虚伪、霸道、粗野、丑陋的男性。
诺冬是学哲学出身,她最崇拜的人也是大哲学家尼采。诺冬喜欢在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,和读者探讨一些哲学、神话、宗教、历史等等方面的内容。她非常享受自己在书中展示自己学识的一面,因为这是她的世界,她是拥有话语权的女王。
但丁曾经说过:“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说去吧。”鲁迅先生也曾经说过:“世界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它便成了路。”而诺冬,正是那个走自己的路,别人的流言蜚语在她看来都是无关痛痒的跳蚤,自己抖一抖,就都消失了。
最后,用诺冬最喜欢的尼采名言做一个结尾:你有你的路。我有我的路。至于适当的路,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,这样的路并不存在。
这句话,是说给诺冬的,也是说给你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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